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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骆驼祥子》观后

1999-01-05 来源:光明日报 董健 我有话说

《骆驼祥子》是老舍先生六十多年前发表的小说,已成为中国现代文学的经典之作,国内外影响颇大。五十年代它被搬上了话剧舞台,八十年代它又被搬上了银幕,如今再来个“京剧版”会成功吗?在观看江苏省京剧院的演出之前,我早就在《剧本》月刊上读过剧本,虽然觉得本子不错,而且老舍这位大作家及其作品的浓浓的“京味”对京剧的改编与演出应该是有着某种艺术“基因”上的有利因素的,但我对“京剧版”的成功与否仍然心存疑虑。一是有成功在先的“话剧版”、“电影版”摆在那里,你没有“高招儿”就甭想得到观众;二是《骆驼祥子》这样的现代文学的经典之作,它在“现代性”上与话剧、电影这些现代艺术形式是相通的,而与京剧这样的古典戏曲形式之间却“隔”了一层——如何克服这种艺术上的“隔”,一直是一个苦恼着现代京剧的问题。

然而看过演出之后,我有出乎意料的惊喜,我的担心和疑虑可以说是被一扫而光了。应该说,这是《骆驼祥子》成功的“京剧版”,它完全可以与话剧、电影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记得那晚老舍的公子舒乙先生也在座,记者问我“三足鼎立”之说能否成立,我很肯定地答曰“完全能够成立!”并以此说征求舒乙先生的意见,他也表示赞同。

京剧《骆驼祥子》的成功,简要说来,主要有两点:

首先,从小说到京剧,它的艺术手段的转换是相当成功的。原是一部长篇小说,将其搬上舞台首先要明确选择什么、强调什么、突出什么。这选择、强调与突出均需遵循一个原则:既要忠于原著的精神又要符合京剧艺术的特征,所谓“高招儿”即由此而出也。老舍是语言大师,把他那些读来生动绚烂、活脱脱、嘎嘣脆的文学语言,变成演来也同样鲜活有味的舞台语言,这就是艺术手段的转换问题。京剧《骆驼祥子》的编导在这一点上下了功夫,做得很好。以鼓书说唱串连全剧不仅富有“老舍味”(人们会想起《茶馆》中那个说数来宝的大傻杨),而且找到了一个颇具民族特色的叙事方式。正是在这一叙事方式之下,全剧突出强调了祥子买车丢车三起三落以至潦倒沉沦的命运及其性格、心理的悲剧性变化。京剧艺术所特有的那种明快简练与节奏感写意性在这里得到了恰当的发挥。唱腔与身段动作的设计也与此和谐一致。虎妞“诱惑”祥子一段戏,“一个是,有心生米巧做熟饭,一个是无心攀花误入桃园”,在小说中用了近三百字的篇幅写夜景,以象征手法加以表现。京剧将此转化为一段双人“醉舞”,既有表现力,又有京剧味。又如祥子不为第一次丢车的打击所败,决心东山再起,积钱买车,为表现他的兴奋心情,来了一段虚拟拉车、爱车、擦车的“车舞”,很有观赏性,很有京剧味,又十分符合剧情。

其次,用京剧艺术手段塑造人物也是相当成功的。陈霖苍的祥子、黄孝慈的虎妞、周丽霞的小福子都做到了形象鲜明、个性突出,给观众以强烈的印象。祥子从一个充满生活信心的“少壮派”人力车夫变成一个神情木然、消极沉沦的末路者,他的朴实、憨厚、正直、要强,他的无奈、怨愤、不平、困惑,主演陈霖苍突破自身行当,从塑造人物出发将这一切都按照京剧的节奏和风格一层层地剥现了出来。这是一个立在京剧舞台上的祥子!他与虎妞、小福子的爱情纠葛在剧中的表现也颇有特色,在人物色调的对比上比小说、话剧、电影更强烈一些,从而也就更符合京剧艺术的要求。黄孝慈本工青衣花旦,在此剧中她成功地发挥了花旦的唱腔与身段特色,刻划了虎妞所特有的那种凶悍而又不失真情的复杂性格。在刘四爷的寿宴上虎妞与老爷子的冲突,黄孝慈演得波澜起伏、淋漓酣畅,取得了很好的剧场效果。

1999年是老舍先生诞辰一百周年,京剧《骆驼祥子》不仅是献给第二届中国京剧艺术节的一份厚礼,也是献给这位一生写北京的卓越作家的一份宝贵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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